蟹掌櫃的挖坑人生

六、
(這篇總算完整~~~花了三天之久啊...=ˇ=)


歲月流轉。

季節推移。

世代交替。

很多事物都在無形之中如水流逝去，不斷地變換……

然而，還是有某些東西能保持它們的永遠。

好比說，那一縷純潔無垢的靈魂。




『我將魂魄放入種子，祈盼能成為你懷裡的花朵，受盡疼寵。』





光一瞇著那雙細長的眼，將手中殘破的衣袖就近審視，狀似思索，靜默不語。


「血跡僅在此處有，可見非一般人所為，對方應是通曉飛天遁地之術者。」


忽笑，隨手看似無用力地將那截衣袖緊握、放開，頃刻間，原本已然成了破布條的袖子更是碎得一小片一小片……飄落至大片大片被染紅的白色石階之上。


「傻瓜。」那語氣帶著溫柔的嘆息。明明已經跟他說過，還是這麼不小心…


「光一兄長……亮他……還活著吧？」


秀明時常含著微笑的紅唇緊抿，站在一旁黯然垂目，一雙手將拳握得死緊，努力隱忍內心痛苦。


亮…那孩子……


當時承受了多大的痛苦？


流了這麼多的血，究竟傷勢如何？


光一並未立即回答秀明，只見他慢條斯理地負手走至血跡旁，朝空中輕喚了一聲：「翼，出來。」


挾帶一絲涼意的春風，從枝垂上吹下了淡紅片片，伴隨一道柔和的白光，秀明沒有眨眼，光一面前卻站著一位削瘦的年輕男子，不知從何處現身。


端正的長相，是中性的美貌。


穿著嫩黃色為底，金紅絲線刺繡鳳紋，腰間檀黒長帶的唐裝。是個看來纖細，如夢似幻的青年。


不似人，式神。


不卑不亢地朝光一欠身行禮，徐徐抬起漂亮的眼睛。


「主人。」


「翼，循著血氣去找亮，在必要時保護他。」


「是。」


僅是一眨眼的功夫，那簌流火似的紅瞬間沒入那攤紅艷艷的血花之中。


秀明凝望著光一，不發一語。


──為什麼不說把亮帶回來？而且什麼叫做在必要時保護？沒必要的時候，就不用了嗎？


一雙向來溫和暖色的眼眸充滿疑惑與不滿。


光一慢慢拉回目光，與他對視，而後勾唇微笑道：


「對方給予亮重擊，目的在於方便帶他走，所以他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。但在尚未清楚對方意圖之前，我們不宜輕舉妄動。」


而且，亮他絕不會讓自己另一半的魂魄涉險……


反而……


「真該傷腦筋的是，小親王的那一半。」



那一半──亮違背天理，用執著的『戀』強留下來的靈魂。





房內沒有燭火，夕陽悠然自半敞的格子窗透入，屋簷陰影照上御廉猶如墨畫，龍也坐在沿廊背倚柱子，長髮垂著地，身上的外掛單衣滑至肩下。


微俯首，半閤著眼，漆黑的烏瞳明顯漫不經心，看著置於掌心中的一只面具。


面具已有數年未見光，長久以來也還是那般被亮珍而重之地收藏著，直到『交還』到龍也手上。


這只面具，承載著龍也前世的記憶。


接過面具的瞬間，無數的回憶便迸裂開來，彷彿散落在黒夜裡的星辰，清晰非常。


當他患有舊疾的心痛得幾欲昏厥之時，發現只要將它壓覆上胸口的位置，竟就能止住那翻騰的痛苦……


『因它是你失去一半魂魄的替代。』亮是這麼說的。


那時候，亮還解釋了很多……說什麼他的體弱是因為魂魄未齊就轉世的緣故……有一半魂魄留連在凡間掙扎……為情所困……最後與年少的他相遇……解開情結……


龍也向來無心，所以沒怎麼記住，卻記住了那聲音裡的粗啞，和眸裡的淚光。


然後，他明白了。自己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了。


因為，男人把一半的魂魄給了他。


不求別的，只求他留下。留在他身邊。


「亮……我知道，你死不了。你的命有一半在我身上……不會隨便死掉……所以……你只是睡了麼？睡了麼？」


嘆息驀然自春夜裡響起，白色的花瓣伴隨輕盈地飄落下來。


「為什麼……還不回來我身邊？」





再不回來，我就不等你了。


你給出了一半的魂，我又何嘗不是呢？


只有在你身邊，我才能尋回自己的心魂啊……






龍也縮起肩膀，頭臉埋在膝蓋彎裡，猶如被人拋棄似的孩子。


好想窩進亮的懷抱哭訴相思和委屈。僅僅是一日分離，他就快要受不了了──魂牽夢繫，思念無盡。


他好累，等待真的好累…他要去找他的心了。







亮，被你愛過之後，還能為誰心動？







『被悲傷擄獲，讓你那雙漂亮的雙眸…也為之起霧的東西啊。是為《寒櫻》否？』







亮猛然張開眼，想坐起身卻牽動左臂傷口，悶哼一聲。


「請別勉強起身，你傷得很重。」


眼角餘光隱約浮現出層層湖綠色袖口十二單衣下襬，亮皺起眉頭，掀了掀眼皮，真的看不真切，一片白霧擋住了他的視線…這是眼盲的徵兆。


驚覺體內氣運亂行，無神的眼瞳倏地瞪著女子。


「妳是誰？對我做了什麼？」


女子盯著亮靜默了許久，才柔聲說道：「你被猇的爪抓傷，雖然已經驅除妖毒，但毒素蔓延得太快，造成內傷，暫且需靜養七天。不過請放心，這只是暫時的，」


暫時？


亮思量著，欲確定女子所言屬實不假，自身目力大概只剩三成，看來恢復完全要些時日。那麼，就不是故意要使他目盲了？不，對方原本是打算強擄親王的，得弄清楚底細。


亮正色凜然道：「妳和妳的同夥到底有何目的？汝等非稚兒，豈不知綁架皇族貴人可謂重罪？」


此話引來一聲獸嚎，如狼似豹。


女子轉首，向後溫柔斥責著：「猇，別這樣…他受了傷，受不起驚嚇。」


受不起驚嚇？亮動作一頓，想到今朝若是真的龍也被擄來，別說受傷，嚇也嚇死他了。


思及此，不免心有餘悸，慶幸女子搞錯對象。


亮瞇起眼眸，模模糊糊的目光所及，遠處黑色獸影隱約在晃動著，然後靜趴在女子身旁，那副溫馴模樣令亮不由得暗詫。


此女子身上無邪氣，分明是普通人，甚至，有著狀似病態的虛弱，但卻對那隻不知名的獸完全免疫，也不見她有絲毫懼意……但區區一名女子，怎會有能力豢養一隻式神獸？


「親王殿下，別怕……」


見亮一直沉默，女子當他真是被嚇著了，走近他，「安心，猇很聽我的話，他絕不會再傷你半分。」


她朝亮嫣然一笑，伸手想摸他受傷的手，亮突地扣住她手腕，蹲踞一旁的猇見狀立刻警覺地低吼，彷彿隨時會撲向他、撕咬他。


「別碰。」就算是錯認，他也不能容許別人碰他的親王。


女子一愣，望著亮無神的眼瞳。


這人跟傳聞中形容的小親王不太一樣…那雙黑漆漆的冷色清眸，那張繃緊的冷臉孔，全都流露出一股壓人的氣勢。黑髮、素顏、櫻香，沒有錯啊……是哪裡弄錯了呢？


「親王，我只是想幫你換藥。」抽回手，女子輕輕地笑了。不去看手上那五指紅大印。


錯了又何妨？她就快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……


「姑娘尚未回答我…妳叫什麼名字？」亮的聲音有些僵。


女子垂下美目，「璃音。」


「我想請親王爲『她』而舞…否則，就有一首秘曲要失傳了……」




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