§ 序曲──血之眷屬 §
 
黑夜,襲來。
搔弄著隱藏於都市裡蠢蠢欲動的吸血鬼,移動永不衰老的身軀,依賴稀薄的血味,步移至人們不斷瘋狂縱慾的酒吧,尋找願意提供血液的自願者,也就是被稱為『血之眷屬』的人類。
不知從何時開始,人與吸血鬼之間的關係起了變化,獵物跟狩獵者的定位開始微妙,一個莫名訂定的規則──跟吸血鬼達成協議,『血之眷屬』可以實現任何願望,而需要做出的犧牲就只是失去一些血液,獻祭給吸血鬼的渴望。
於是,人類出賣了煽動心臟鼓舞的鮮血,吸血鬼放棄了冒險獵食的古老傳統,兩者虛擬的契約就此成立,依附著彼此,只為生存。
Kazuya微微皺起秀氣的眉,獨自站在酒吧的最角落,嘴角微笑含著似有若無的嘲諷。望向分散在吧台、舞池內的人群…不,應該說是,吸血鬼和他們從未承認的『血之眷屬』身軀雙雙交纏。前者透過那甘美的咬痕得到快感,後者則是陶醉在流出細微血絲的酥痲。
見過墮落地獄的瞬間沒?不過爾爾。
「K,你又這樣笑了,」一杯酒紅色的透明液體遞來,「就算看不慣這副景,也別表現太明顯,吸血鬼的自尊心一向很高不是?萬一有傢伙想跟你挑釁,會很麻煩的。」
苦笑,接過酒杯。「你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和平主義者,P。」
不予理會那句話的深層含意,P淡淡問道:「今天為什麼會來?」
回眸,對來者眨眨眼,「因為我喜歡P你調的『酒』啊…」
「你少來,」P微笑,「吸血鬼能分辨出除了『鮮血』以外的味道嗎?」
垂下眼瞼,「……是不能。」Kazuya淡啜了一口『酒』,悲哀地感受到一絲血腥在口腔裡蔓延。
對吸血鬼而言,血,是唯一的糧食,所以,不像人類擁有品嘗食物的味蕾,頂多靠嗅覺藉由血的香氣,來斷定新鮮與否罷了。但真要說起來,大多數的吸血鬼都很『挑食』,因此,想要成為他們的『眷屬』其實也不容易,就跟人類一樣,挑選『食物』也是先從外觀開始。
沉默,晃動著杯中的飲物,Kazuya舉起它透視眼前的一切,所有頹廢、荒淫的畫面都被染成血紅,有種令人作嘔的真實感。在這樣的空間裡,Kazuya不禁苦笑…難道他真是吸血鬼裡的特異嗎?為何他一點都感覺不到吸血過程的歡愉?為何他一點都不覺得血腥味有同伴說的香氣誘惑?
曾經在母親的逼迫之下,他吸食過一名少年的血液,然而,那銳牙咬下、湧入喉中的鮮血卻……在事後全部被他吐了出來。很可笑吧?身為吸血鬼,竟然會恐懼直接從人體攝取的新鮮血液?
無論如何都查不出原因,最後母親放棄了他,他因此被重視名譽的家族放逐,也在因緣巧合之下結識了經營『D. D.』的P。
當Kazuya聽聞風聲找來時,原本以為P也是個吸血鬼。其實並不然,P是人類,即使他的容貌有如吸血鬼般的精緻美麗。然,P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類,因為,他對吸血鬼的了解非比尋常地清楚,所經營的酒吧也非比尋常地怪異,竟然主要以提供『血酒』給吸血鬼而出名,而且,儘管聚集了許多吸血鬼,卻還吸引了更多的人類前來,其生意興隆的程度令Kazuya傻眼。
不過,Kazuya從未問過P為什麼會想開這樣的酒吧?因為直覺那是不能問出口的問題,反倒在不知不覺中,習慣晚上心血來潮就到『D. D.』消磨時間,而P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,每次都會貼心地為他準備特製血酒,雖然血腥味不能完全消去,卻也弄得極淡極淡,讓他得以下嚥。
「K…你最近還是別太常來比較好。」
「咦?為什麼?」
就在P還想要講什麼時,酒吧門口傳來了不知為何的騷動。
「啊,來了。」
從P的口氣中,聽不出好壞,Kazuya好奇地循著他的視線望去。
一名身穿白色裝束的人類,在昏暗的酒吧出現得唐突,雖看不清他的五官,Kazuya卻感受到有種異樣的感覺。
移不開目光,那人就在眾目睽睽中,緩緩順著階梯走了下來,瞬間被夾在眾吸血鬼之間,不,正確的說法應該是,那些吸血鬼彷彿被什麼東西吸引而不由自主地朝那人靠了過去,然而,全部都只圍繞在他的四周,明明已挨近,但又不敢靠太近。
這人很危險。
Kazuya本能從內心深處讀到此訊息,可腳步竟抗拒不了地想向他移動,P見狀,本欲伸手攔阻,卻在下一刻就打消念頭。因為,Kazuya停止了移動,而那人類,朝這邊走了過來。
逐漸清晰的臉龐,揉合了東西方兩者不同卻又一致的完美線條,高挺的鼻子與深刻的輪廓,烏黑的短髮和清澈的黑瞳,眉宇間浮現淡淡的憂鬱,卻又顯現出些許稚氣未脫,介於男孩即將轉變為男人之間,而那帶著蜂蜜色光澤的皮膚底下,擁有對吸血鬼來說最具致命魅力的血液。
「帶著太陽的氣息啊…」
「啊…好香甜的味道啊…」
「很誘人…呢。」
騷鬧聲中夾雜這般話語。
然後,他在Kazuya面前停下。
「你認識一個叫做U的吸血鬼嗎?」
「你是誰?」
Kazuya忍不住問。因為喉口猛然感到一股強烈的緊窒,頭一次,他有了想吸血的衝動。
對方慢慢瞇起眼睛,「Ryo,吸血鬼獵人。」
彷彿是在黯黑中隱約發出微弱亮光的金色存在。
那樣令人屏氣凝神注視的亮光,毫不畏懼會被週遭的黑暗吞噬,義無反顧地追著一抹影子前來。
 




-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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