蟹掌櫃的挖坑人生

【一】


那年十一月，正逢楓葉最紅時節。

皇上在宮中舉行「紅葉宴」，宴會上以紅葉為題，年輕才俊的群臣們爭相吟詩和歌助興。

紅葉似錦，絢爛翩然而落，淺水橫亙著疏影，月色明媚，極盡風雅，將那一夜妝點得好美、好美。

小親王龍也亦出席了這場宴會，卻顯得心不在焉。

「亮中將真可惜，竟因齋戒而未能出席今晚的宴會。」

「是啊，少了他的笛聲，總覺得不夠盡興呢......」

「可不是嘛......」

席間鼓瑟又彈琴，就在酒酣耳熱之際，底下幾位大臣如此這般地說著。

枯坐在旁的龍也抿了抿唇，更是消沉。

正思索該如何向皇兄告退，庭台一處傳來小小騷動，引得龍也好奇地望去。

一身雪白狩衣的男子緩步走上台階，長袖款擺飄逸，白皙的臉龐上掛著淺淡笑容，在銀燈映照下，看起來十分俊美，當他站定，立即吸引住所有達官貴人們目光，宴會中頓時一片寂靜。

「啊，是權大納言家的......」

某大臣喃喃脫口而出。

龍也瞥了他一眼，旋即又轉眸盯向那男子。

只見那男子神情微微一凜，伸出執扇的纖細長指，目光徐徐跟隨扇子流轉凝視。

然後，雙唇輕啟，低迴吟唱。

所有人都被震攝住了。

會令內心深處不禁為之一顫的音色。

那歌聲高亢嘹亮，直上天際。

如此動人的天籟。

甚至振動了林間的楓木，火紅的楓在樽前、花間、月夜中紛飛起舞，隨著他優美、略帶哀傷的歌聲悠揚，宛如有了生命一般。

月影疏疏落落，山石反射著月光，如同白練，所有粗俗之樂，都悄悄停了下來，只剩下他一人舒緩地歌唱著。

美妙而婉轉的歌聲深深地打動了眾人的心弦，四座的人都屏心靜息地傾聽。

連世間上的萬物生靈也都陶醉其中。

男子每唱一字，差不多要一刻時間。彷彿遏止了淡薄雲霧的飄動，也為這舒緩悠長的歌聲所感動，徘徊不去，凝滯傾聽。

唱得真是太好了，過去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美妙的聲音呢。

本來覺得無聊至極的龍也心情愉悅了起來。

然，一股無人察覺的異樣突襲而來，令龍也感到一陣惡寒。

「...好強大的咒...」

他還沒弄清楚來源，庭台美妙絕倫的歌聲忽然中斷，餘音未盡，尚在吟詠的白衣男子卻大咳了起來。

全身劇烈的顫抖無法抑止地嘔血，男子雖然緊緊摀住了嘴，殷紅的血絲仍舊從指縫滴墜，原本素雅雪白的狩衣上滲入豔紅，逐漸蔓延開來。

圍繞在周圍的宮庭侍女們瞠目了好一會兒，花容失色地驚叫奔走。

眾臣也被這一幕驚嚇住，動彈不得，竟是無人敢接近男子。

唯龍也直奔上前，攙扶住那頹然倒下的纖細身子。

龍也不禁輕蹙起眉。

倒在他臂彎裡的男子，呼吸如此不勻，沾染些許血跡的臉龐，蒼白如紙。

他抬起一雙清澈的眼眸，對龍也坦然而平靜的微微一笑。

張著嘴開開合合，似是想向龍也道謝，但，聽不見聲音。

他美麗的聲音，不見了。

就這樣沒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