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序處暑,然已是露深夜重,清風襲人,袪走白日的熱氣。
宮野外,月下澤邊的螢草淺淡,一縷明澈的音律緩緩拔升,悠揚在天地之間。
既清冷又乾淨的琵琶聲,翩翩裊裊地響著。
在朝臣錦戶亮的宅邸庭院裡響著。
此刻,亮方才從義父瀧澤少納言那裡回來,甫踏進大門,忽聞優雅音色傳來,心底著疑會是誰呢?於是循著音色汲步至庭院。
就著月光,可以看見在那裏等著他的是,小親王龍也,當今皇上的寶貝御弟。
龍也偶爾會像這樣,身邊不帶著任何隨從,隨興而至。
然而,今夜卻有所不同,他身邊多了一個人。
那人正懷抱琵琶,白皙指間的撥子輕輕撥動琴弦。
好似行雲流水般低微的凝澀,宛如湖波盪漾般泛起的漣漪。
或輕盈,或沉重,繁密多變,引人入勝。
同樣愛樂的亮凝神傾聽。
片刻,琵琶聲漸歇。
一曲終,彈奏琵琶的男子收回撥子信手放至膝上,清俊的臉龐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。
亮身形微動,正想要說些什麼,龍也先張啟了欲滴紅脣:
「內博貴大人的琴技真是出神入化,你說是吧?亮大人。」
「唔,是啊,這琴聲讓月色都為之著迷......彷彿更增皎潔。」
亮低語,直接坐在龍也對面的窄廊上。
蒼月冷光由上空照射庭院。
內博貴以溫柔的眼神凝視著月光,龍也,亮。
無語的唇角漾著微笑。
輕攏衣袖,擱下琵琶,頜首為禮,徐徐退下。
內博貴體貼地離席後,亮問:「龍也,這樣好嗎?」
「什麼好不好?」
「你帶宮廷樂師來我這兒也不事先知會,好讓我叫人整頓一下庭院啊、寢房啊之類的...」
「誰知道亮大人你這麼晚才回來────去找女人了?」
「當然不是──!」聽龍也那語氣分明調侃成分居多,亮歛起眉,垂下臉說道:「...龍也親王當我是如此清閒之輩嗎?」
「別生氣,亮,」龍也眨了眨清澈的眸子,「你若真去找女人,我也不怪你,真的。」
「喂,你現下就認定我是去找女人啊?」亮不太高興了。
他喜歡龍也,很喜歡,喜歡到連命都可以為他捨棄。這份心意龍也知道的。而龍也明明也一樣,持著和他同樣的心意不是嗎?
明明互相確認過了,彼此是相愛的。
而他也對他萬般寵溺、千依百順的對待,難道這樣還不夠?
「亮,我都說了別生氣......今夜如此之美,我不想跟你吵架。」
龍也輕輕宛如嘆息般說道。
望向庭院,似乎感到入侵的夜氣有些寒凍,龍也遂合攏前襟,見狀,亮也顧不得禮數,粗魯地傾身將龍也擁入懷中。
「我亦不想與你爭吵,龍也。」
尤其是當肩上扛的職責越重,他們能見面的次數越少,親王與重臣,能夠曖昧多久?
年少輕狂時期,還有長輩們寵著由著,睜隻眼閉隻眼地過,如今,落在他們身上的期望,恐怕已經由不得自己了。
「『那個男人』何時會下諭旨?」亮苦澀地問。
思及今日下朝,義父瀧澤面色凝重地找他議事,向他透露皇上有意要幫小親王指婚,然而,這種事,這種事......他又能如何?
龍也欲笑卻只能牽動一絲嘴角,輕輕搖首,「...我不知道,也許明年?也許後年?至少不會是今年了,皇室大婚,不能隨便定下,大抵上還要再跟幾位大臣商議商議。」
亮緊緊摟住龍也。
他懂,他都懂。可是,他不想失去他。
他的小親王,他的龍也。
「亮,亮,亮...」龍也埋在他的頸窩呢喃,「不要緊,我還能跟皇兄爭取些時間。」
「爭取時間......你要如何做?」
「這就是我為何會把博貴帶出宮了。」
「博貴大人?這件事與他何干?」
「亮,博貴他不能說話。」
「嗯唔。」
「但這並非天生的,博貴他有一副曾經名動京城的好歌喉,在宮中十分走紅,因此,遭人妒忌陷害中了某種毒咒,失去聲音。」
有些無奈地看著龍也,亮悶悶地說:「我有聽過這傳聞...你帶他來我這兒,希望我幫他解咒是嗎?咒術不是我的強項啊,而且,我怎麼覺得聽起來這跟你爭取時間是兩碼子事兜不上邊?」
「這是兩件事,亦是同一件。」
「什麼?」亮低頭皺眉,不滿懷中之人老是故弄玄虛地捉弄他。
龍也環上亮的脖子,仰頭似笑非笑地睨著他,「我跟皇兄打了個賭。」
「......」
「若有人能幫博貴『找回聲音』,我就與他結為親家。」
「啥啊?!」
阿久喵時鐘
- Dec 12 Sat 2009 23:15
[錦上/內] 螢草之夜 【楔子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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