蟹掌櫃的挖坑人生

※寫得好昏頭...@@...

一、



宮苑的櫻花正開得美盛。

清澄夜空飄滿香氣。

打開上部格子窗仰望，依稀可見雲縫中的上弦月明媚皎潔，涼爽的夜風徐徐送來飄落的櫻瓣。

亮坐在窄廊，沐浴著蒼白月光，正閉目養神。


此處為清涼殿。


值更人員都聚集在此，談天說地。


因為在清涼殿值班的人官位很高，也大多是貴族，自然沒什麼特別需要他們去做的工作。大夥兒閒得發慌，於是就聚集在一起，扯些白天不能公開啟齒的八卦秘辛。


亮坐的地方稍微離他們遠一些，默默地聽著那些傳入耳裡不著邊際的閒話。偶爾會有人看向亮，亮就輕輕點頭，以示回應。


反正貴族們有事沒事聚在一起，就難免要饒舌一番。


那個某某人實在太囂張了，在皇上面前竟然做了某某事情真是丟臉…；對了，不是說某某人最近好像被某某女子拋棄了啊…對對對…那件事情的經過好像是這個樣子的…；聽說某某人寫了一首和歌送給某某女子，卻還被嘲笑文筆很爛呢…呵呵…；哎呀…說到這件事其實是這樣的…如此這般……


對鮮少出門見識世面的達官公子們來說，這是一種無害的交際方式，只不要惡意中傷誰，說出來當作笑話供人消遣，事情也就過去了…


然而，亮看似漫不經心聽著值更人員閒聊，卻隨時注意任何不利於親王的傳言，以便及早粉碎。


雖然本人是不怎麼在意這種事，但他會。


而且也深知傳言的可怕。


入宮仕進前，養父秀明就有不斷提醒他：


『人際關係是決定一切的關鍵。政治能力再好，沒有人支持就出不了頭。歌才文才再好，人緣不好就沒人邀請你參加宴會，發揮不了才能。』


『尤其你本身並非世襲貴族身分，有些自視甚高的人自然不會對你有什麼好印象，甚至可能會對你抱持敵意，抗拒的你的存在。』


『所以凡事要嚴守分寸，盡量不要惹麻煩，努力讓大家對你產生好印象，這樣就不會有人想害你。人際關係的微妙，看似困難，其實是很容易的，一句貼心的話，或是一個親切的微笑，都能帶來意外的效果。』


當時秀明真的是很為他緊張，結果師父光一卻只輕輕鬆鬆的說了：


『擔心？由你去應付那些笨蛋公子，是綽綽有餘啦！』


兄弟倆的個性還真是差得天南地北呢。


如今亮倒也奇蹟似的順利晉升，而且頗受皇上重用。


這其中當然是因為有秀明的支持與幫助，不過，亮到現在還是懷疑…他師父光一肯定和皇上達成了某種協議。


比如他的仕途。


比如他的龍也。





亮不禁想起當初第一次入宮見到龍也的情景。




實在太像了──


映入眼底的竟是那抹熟悉的雪白，他差點就要衝上前確認。


但眼前龍也身上的紫袍束帶貴族裝扮，讓亮忍住了。


那之後，他的思緒是一片混亂。龍也問了他什麼話，他又回答了什麼，都完全不復記憶了。


只記得，在龍也轉身離去時，他的背影是那麼地美、那麼地纖弱…


儘管亮在心裡喊了無數次的「等等」，但身分低的人是不能叫住身分高的人。所以，只能咬著牙目送龍也離去。


接下來亮晉見皇上的時候，整個人茫然然的、顯得心情浮躁，秀明在一旁擔憂地看著他，皇上則露出含意頗深的笑容後，便讓他以身體不適為由退下。


心中有太多疑問。


亮離宮後，便立刻回到光一宅邸，詢問那位肯定知情的大人──


亮劈頭就問：『這是怎麼回事？』


『怎麼了？』光一笑著回話。


『還問怎麼了……他是真的嗎？』


『誰？』


『你知道的。你明明知道……他…他是……』


突然間，亮覺得害怕。害怕去確認答案。


『聽我說，亮。』


光一淡然而沉穏的聲音讓亮逐漸冷靜下來。


『……是不是真的，你自己應該就可以確認了吧。重點是，你能不能理解跟接受。』


『師父……』


『這回，你要好好珍惜喔。』




亮相信自己絕沒看錯。

光一那時的笑容同皇上如出一轍。





真是的…他哪次有不好好珍惜啊？雖然僅僅瞬間，但那個人早已深深駐進他的心裡。註定是要無窮止盡的溺愛了。





「啊、櫻花好美喔！」


身後傳來的驚嘆聲打斷了亮的思緒。他回頭，望向來人。左大臣的兒子，赤西仁中將。


仁跟亮不同，生來就是貴族少爺，個性率直、沒心機，對於出人頭地沒有什麼特別興趣，只是世襲父親的身分而被皇上賜予職位。或許就是這樣，因此仁對亮沒有所謂敵意，現在還成了亮在宮中最好的朋友。


「亮，今晚這麼美，吹笛子給我聽嘛。」


毫不在意週遭眼光，仁就這麼親暱地搭了肩過來。


「拜託…現在在值更，我怎麼可能會帶笛子。」


亮皺了皺眉說，眼卻是笑著的。


他並不討厭身為貴族的仁，即使仍不習慣如此黏人的傢伙，但不會覺得不舒服，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。


仁不依地張大了口：「什麼嘛？真可惜，亮你吹笛這麼好聽，以後要常常帶著啦！」


「要不、仁你吟幾首和歌來聽聽？你的聲音也挺好的。」


另一位中將微笑的走了過來。山下智久。


山下是仁的世交好友，同樣出自名門，長相俊俏，個性溫和有禮，因為仁的關係，久而久之，跟亮也親近了起來。無論是出身(亮好歹也是名門養子)、才學、相貌都是上等之選的三位中將，在宮中，各自擁有三分之一的擁護者。


年輕侍女們每個都想與其中一人談一場浪漫戀曲，或者是拿到他們所寫的和歌來向人炫燿。只可惜，就目前為止，三人都尚未傳出正在追求哪家女子的緋聞(笑)。


「才不要呢，我討厭和歌。」仁搖了搖頭，說：「喜歡就說喜歡嘛，幹嘛要寫一堆讓人搞不懂意思的句子，與其這樣，還不如直接牽牽手、擁抱來得直接明瞭。」


山下輕笑：「仁呀，談戀愛這種事情本身要保持神秘才有情趣嘛。像你這樣大刺刺地直接來，一點雅致都沒有啊…」


「是這樣嗎？要保持神秘才行喔？」


仁一臉困惑的搔了搔頭，山下見狀笑笑地望向亮，用眼神說道：他就是這種男人。


亮瞧向山下也笑了笑：真是受不了，這個笨蛋。


但仁就是這點可愛。這是亮和山下之間不必說破的頗有默契。


三人正愉快的聊著，突然後方有人發出驚叫：


「鬼──！鬼出現了！」


「什麼？！有鬼嗎？在哪裡？哪裡？」


聞言，仁的嗓音突地拔高，抓了身邊的兩人躲在中間。


不久，騷動大作，宮裡像著了火似的，埋入一片混亂之中。


亮撥開仁的手，匆匆衝到通往紫宸殿的遊廊上，他捉住一個同樣值宿的人問道：


「鬼出現在哪裡？」


「啊…在屋頂呀，那高度人根本爬不上去…才想說是鬼呀…」對方嚇得全身顫抖。


亮從屋簷下抬頭望向紫宸殿，發現屋頂上果然真的隱約有個人影。眾人議論紛紛，卻都懼怕得不敢靠近。


「普通人不可能爬得上去…」


山下走過來對亮說，仁還仍死命地抱住他。


「所以才說是鬼嘛！」


「不要、不要過去啦！亮──！」


仁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，亮忍不住眼神示意要山下帶人離他遠點。


回過頭來，亮聚精會神地凝視屋頂上的那隻鬼，雖然背著月光形成了黑影，不過仍依稀可以看出輪廓。


那是──！


「取弓來。」


在這樣下去，會驚動到皇上，既然如此…


亮即命人準備弓箭，他凜然地站在視線良好處，架起弓箭，箭頭準確地往那黑影射去──


只聽見「唰」的一聲箭響，一樣物體飄然落至地面。


「大家快去看！」


眾人全都聚攏過去，發現那竟是一件質地高貴的和服單衣，上頭插著亮所射出的羽箭。



鬼，已消失無蹤。



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……」



不知道是誰問了，但沒有人能夠回答得出，只有還握著弓的亮站在原地，仰望著月空。





龍也，你最好給我毫髮無傷！






(待續)